隆重的供奉“喜利妈妈”仪式 供图 仇兴辉
吴吉山制作的小弓箭 供图 仇兴辉
小弓箭、红布条、小摇车、铜钱、小靴子、嘎拉哈……每年从除夕到二月二,居住在沈阳的锡伯族人要在家里挂起一条约10米长的索绳,上面拴挂着这些做工精美的小物件。它带有结绳记事的作用,是家族繁衍的标记,是锡伯族没有文字时代的家谱。
3月7日,记者来到沈阳市沈北新区黄家街道八家子社区吴吉山老人的家中,探访沈阳锡伯族人300多年传承下来的古老家谱——“喜利妈妈”。
弓箭表示生了男孩,布条代表生了女孩
吴吉山老人今年83岁,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“锡伯族喜利妈妈信俗”代表性传承人,虽然已是满头白发,但腿脚灵便,思维敏捷。老人热情地将记者让到热乎乎的火炕上,指着房顶从西北角挂到东南角的索绳,讲起了锡伯族“喜利妈妈”的象征寓意。
“喜利妈妈”是一条约10米长的索绳,只在每年农历除夕请出来,从屋里西北角拉到东南角,两端用榆木棍绑着挂在房梁上,从上面的小物件里,能看到这家几辈人的繁衍状况。
记者定睛细看, 索绳上系有小弓箭、彩色布条、小摇篮、扳指、小箭袋、铜钱、小靴子、嘎拉哈(猪羊等家畜背式骨)、小水桶等物件。这些小物件有什么样的特殊寓意呢?
吴吉山老人告诉记者,这里挂了一个小弓箭,表示家里生了一个男孩,期望他继承先辈传统,长大成为能骑善射的游猎勇士;后边拴了一个彩色布条,表示生了一个女孩,希望她长大成为缝制衣物、操持家务的能手;挂着小箭筒和扳指,象征着锡伯族男儿弓法娴熟,或到深山密林中狩猎,或驰骋于疆场,成为好猎手或好武将;挂水桶,记录着游牧民族在辽河两岸打水拎马料的生活;后边挂扫帚,代表着这一年风调雨顺、五谷丰登;在弓箭旁边挂的铜钱,表示这个男孩成人后会理财,家道兴隆富裕;如果弓箭旁边挂一个小帽子,表示这个男孩后来当了官。再往后看,又挂着一个小摇篮,里边还有个襁褓包,意味着娶了一个儿媳妇,盼望她传宗接代、早生贵子;在旁边挂的小靴小鞋,是表示这一代子孙众多、人丁兴旺。
吴吉山指着挂起的一个嘎拉哈,解释说, 每一代长子出生时,除了要挂个小弓箭,还要再拴个嘎拉哈,又叫背式骨,是借谐音表示辈分,说明又添了一辈人。在两个嘎拉哈之间的小弓箭、彩布条和摇篮,就代表了这辈男孩、女孩和儿媳的到来,能清晰地标示出一个家族世代传续的脉络,反映出原始家谱的特色。
“我的祖先叫扎布金阿,曾祖名叫长在,隶属正黄旗。”吴吉山老人告诉记者,从屋顶西北角扯起的索绳以挂饰记录,一直记载到今天自己的孙子,共9代人300多年的繁衍生息史。
本族子孙满堂的老人制作象征物
按照锡伯族民俗,“喜利妈妈”的制作很有讲究,要请儿女双全、三代同堂抱了孙子的老两口来做,也有的地方是请子孙满堂、家道兴隆的两位老太太来做,且制作所需材料用品,不得自家筹备,必须是向人口多、辈数全的人家讨要。
吴吉山告诉记者,“喜利妈妈”分为索绳和象征物两部分。索绳要由两位老人从中间向两头搓,达到10米长,两端各绑一个树杈,名曰“老头棍”“分支棍”,寓意索绳吊在两树之间,“孩子”装在皮口袋(后演变成摇篮)里,挂在上面以防野兽伤害。上面拴的象征物最初有三种,即弓箭、箭袋、扳指,从中可见祖先的渔猎生活。后来日久天长逐渐增添,出现了嘎拉哈、布条、摇篮、小靴子、铜钱、扫帚、水桶等物件,大小都在3厘米左右。
记者发现,制作“喜利妈妈”所用的材料,多采用桦树皮、棉布、棉线、麻绳等天然材料,不同家族的“喜利妈妈”,因为家庭成员和经历的事件不同,饰物也会有不同排列和标示。
按锡伯族的传统,以西为上,老人住西屋。每户人家的西屋西北墙角都钉着一块木板,放着供品,挂着黄布口袋,平时“喜利妈妈”就供奉在黄布口袋里。到了大年三十,要举行隆重的供奉“喜利妈妈”仪式,设供品、放鞭炮,然后由家中男主人毕恭毕敬地请出“喜利妈妈”,从屋内的西北角挂起到东南角。如果年内家里生了男孩或女孩,要在除夕晚上往索绳上拴弓箭或布条等。
吴吉山告诉记者,“喜利妈妈”从除夕一直展示到农历二月初二,然后收拢,放回原处。二月初二这一天,为了送“喜利妈妈”还位,锡伯族人全家还要做荞麦面饸饹吃。如今“喜利妈妈”已经被锡伯族人看成保佑子孙繁衍和家宅平安的圣物,被恭敬虔诚地供奉着。
沈阳有5.5万锡伯族人, 是全国人数最多的聚居区
在沈阳市沈北新区八家子社区,社区书记何岐山告诉记者,八家子社区有232户人家,其中80%都是锡伯族人,如今有5户人家将本家族的“喜利妈妈”保留下来。
“敬祭‘喜利妈妈’,是锡伯族普遍和独有的民间信俗。”沈北新区文化旅游和广播电视局调研员仇兴辉告诉记者,沈阳市锡伯族人口有5.5万,是全国最多的地区,也是全国两大锡伯族聚居区之一,沈北新区就聚居着3万多人。
仇兴辉说,沈北新区地处平原,境内有辽河、蒲河、柳条河等,适合农牧业发展。特别是辽河沿岸,水草丰盛,土质肥沃,是辽北的小江南。因此在300多年前,吸引了以游牧为主的锡伯族人,从兴安岭南迁到这里安营扎寨,直至定居,成为锡伯族的故乡。
仇兴辉介绍,锡伯族早期生活在东北的大小兴安岭,由于长期的迁徙流动和生活环境的变化,锡伯族先后和匈奴、契丹、蒙、汉、维吾尔等民族直接往来,不同程度受到这些民族文化的影响。古代锡伯族人过着部落群体聚居的生活,以打猎和捕鱼为生。他们没有文字,记一件事情,就在木头上刻个符号。但是天长日久,记事的木头慢慢腐烂散失,后辈很难记清自己先祖的名字、辈分。后来,人们在劳动实践中想出了一个办法,就是在屋子对角拉一条绳子,在绳索上面挂上不同的物件来记录家族里发生的大事件,这就是“喜利妈妈”,是锡伯族没有文字时代的家谱。
从元代起,锡伯族开始使用锡伯文字编修家谱,传承家族历史。据考证,清代锡伯族修制的家谱,大部分用满文。民国初期重新续编的家谱,多用锡伯文、汉文或满文,也有锡伯文、汉文两种文字合璧的。与吴吉山同属黄家街道、相距1.5公里的大孤家子社区的关玉善提供的文字家谱,就记载了先祖迁入沈北地区的缘由:“忆夫始祖康熙三十八年,奉谕来至沈城以西三家子浮处,迨至三四祖后迁达沈北大孤家子,见大田膏腴,可以兴利,陪都咫尺,可以求名。俗多诵读,可以建功而立业,未至善地而弗止,既臻善地而弗迁,于是俾四世祖等领地开荒,以图久远之计。”这个关氏家谱,印证了锡伯族人当年定居沈北的往事。(商越)